幽会(1 / 2)

皇后一心混吃等死 10699 字 3个月前

恰此时, 月光如水,风也轻轻。他声音被风送来,同样是轻的,依稀一碰就能散了。

“看完你, 我就走了。”他说。

然而真说完看完, 他也没走。

他就那么站在月影中, 定定看着她,一双眼睛比夜色更沉。

姜洛没接话。

她从窗台边上捡起那枚被他用来砸窗户的小石子, 放在掌心往上一抛, 接住了, 再一抛,又接住了。

如此反反复复数次, 她才问盛光“为什么是一日不见我记得我上次见你,还是端午。”

而距离端午那日,分明已过去近十天了。

姜洛说完, 又抛了抛小石子。

这次却没继续接,反而垂下手按住窗台。

她人顺势往窗台上一坐,半边身子露在外头。于是月光也映照过来, 只见她长发松松挽起一半, 另一半垂落在肩后,如瀑如流, 似山水画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道色泽。

盛光依旧在看着她。

分明是和阿洛一模一样的长相,连同坐姿也一样的,偏她给人的感觉格外不同。

那种闲适懒散仿佛浸润到了骨子里,教人情不自禁地就想和她挨在一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就那么懒洋洋地一起晒月亮。

没人接住的小石子在这时掉到地上,骨碌碌一滚,滚到盛光脚边方才停下。

盛光顿了下,弯腰捡起小石子。

他没把这小石子抛回给姜洛,而是握在手心里,才答“我昨日途经御花园,远远地看见了你。”

御花园,是指下午她去御花园遛狗的时候吗

得知并非每天于暗中偷偷窥视的那种见,姜洛放下心来。

她还不至于不信他的话。

当然,他这样的人,也没必要故意拿谎话来哄骗她。

于是坐姿比刚才更散漫,问的也相当散漫。

她问“你想我做什么”

这话问得直白,盛光不答,只用空着的手摘下腰间佩戴的挂着草环的锦囊,朝窗户这边递了递。

姜洛觉得那草环眼熟,稍微一想,明白了“我送你的栀子花已经谢了啊。”

盛光说是。

姜洛说“你想让我再做个新的给你”

盛光点头。

姜洛却没应,转而道“你上回送我的海棠也谢了。”

他道“你若喜欢,回头我再寻一些给你。”

姜洛道“连花期最晚的西府海棠都已经谢完了,你去哪寻海棠送我”

他道“有些地方的海棠花期晚,只要有心,总能寻来。”

姜洛道“那岂不是要耗费很多功夫”

他答“无妨。”

姜洛看了他好一会儿。

月华婉转清亮,可这么看来,他比月华更婉转,更清亮。

明明不是画中人,却堪能入画。

“谢谢你啊。”

她忽然展颜一笑,腿也上了窗台。

她双手环抱着膝盖,好像还未出阁的豆蔻少女,侧头对盛光笑盈盈道“本来我心情挺不好的,跟你聊了这么会儿,好多了。”

盛光道“好了便好。”

姜洛应了声,又道“不过你不用再找海棠花给我,太难找了,你好意我心领了。”

盛光没说好还是不好,只说“明日黄昏,我在西棠苑等你。”

姜洛又笑了“等我的栀子花吗”

盛光颔首。

姜洛道“可是宫里没有栀子花。你要是等的话,你得等我派人去上清苑摘花。”

盛光道“你可以让人在御花园里单独辟出一个栀子园。”

姜洛想了想“这主意不错。”

等明天早上请安的时候她问问后宫佳丽,要是没人讨厌栀子花香,回头她就叫人收拾个小园子出来,从上清苑移植一些过来,再从别的地方买些另外的品种栽下。

这样等到明年端午,她就不用到上清苑才能摘花了。

想完,姜洛道“那就明日黄昏见。”顿了顿,“到时候你注意着点儿,别叫我的人发现了。”

说罢暗忖,还别叫人发现,怎么跟情郎幽会似的。

天知道她其实是怕像扶玉和弄月也认识盛光,万一叫她俩看到盛光,突然喊出什么,或者做出什么,那她得多尴尬啊。

她一直觉得如果势必要惨遭掉马,那么她在盛光一个人面前尴尬就够了,她拒绝有第三个人在。

于是姜洛放平心态,从窗台上跳下地,对盛光道“我要安置了。夜深了,你也回去吧。”

盛光道好。

姜洛说安置就是真的安置,她没对盛光如何恋恋不舍,抬手“啪”的一下关上窗户,返身去到床榻上。

钻进被窝,她习惯性地拍拍枕头,不料这一拍,枕头下竟露出一小角白色。

姜洛把那白色抽出来,赫然是一张字条。

尽管已经将字练得和阿洛的毫无差别,但姜洛仍一眼看出,这是真正的阿洛的笔迹。

字条上写着“小心容盛光。”

姜洛目光在中间那个“容”字上停驻良久。

他果然姓容啊。她想。

又想他和阿洛的关系果然非同寻常,否则阿洛不可能这么提醒她。

可阿洛却又不明说,就留下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五个字,摆明了是不怀好意,想要看她的戏,吃她和盛光的瓜。

这还不如不给她留字条呢。

姜洛暗叹阿洛不地道,难得穿回来,居然不留点有用的信息,平白叫她对着这五个字想得抓心挠肺。

她一时间很想把阿洛揪过来,像唐僧念叨那两个小妖一样也对着阿洛念叨一堆,好叫阿洛知道像是盛光的身份啊,和盛光的过往啊,诸如此类的信息才是真正能帮助她的。

但想想也只能是想想。

毕竟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继续互穿,如果会,又能持续多长时间。

胡思乱想好一通,姜洛移近灯盏,将这小小一张字条放烛火上烧掉。残留的那点灰烬也无需再填进香炉里,她吹熄烛火,解下帐子睡觉。

许是突然穿回去,又突然穿过来的这番经历让姜洛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又许是和盛光聊的那些话的确开解了她,总之这夜姜洛睡得很舒服,醒时精神很好,等到听扶玉说今早门外又有人送来一束海棠花时,她精神就更好了。

“花呢”

“才检查完,弄月正在插花瓶。”

不多时,弄月插好花,把花瓶捧来给姜洛瞧。

就像先前的垂丝海棠一样,这花瓶里的花鲜艳绚烂,丰润饱满,红得宛如外头天边的朝霞,正是花期已经过了的贴梗海棠。

见娘娘伸手抚触花瓣,弄月道“也不知道谁天天这么闲,先前送了垂丝海棠,这又送来贴梗海棠。等到下回,是不是就变成木瓜海棠啦”

姜洛闻言笑了下“或许”

姜洛让弄月把花瓶摆在她平时爱躺的美人榻边。

接着便是更衣梳洗,待得裙摆上最微末的褶皱被仔细抚平,姜洛吩咐人往上清苑跑一趟,摘些品相好的栀子花回来,随即便出了内殿,去外殿接见后宫佳丽。

“参见皇后娘娘。”

佳丽们袅袅婷婷,那施礼的姿态,温顺而又美丽。

姜洛恍惚了那么一瞬。

明明只是一天没见到她们而已,她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并且,还隐隐有种峰回路转,竟能得见故人的喜悦感。

“起来吧,”姜洛叹息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宫观诸位妹妹,今日似比昨日更漂亮了些,本宫看着,很是心旷神怡。”

以往姜洛很少喊她们妹妹。

敏锐地察觉到这点,穆贵妃当先笑道“娘娘才是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瞧着精神焕发似的。”

“是啊,娘娘今日气色极好,妾心里可羡慕了。”

“若妾也能像娘娘这般,怕是披身床帐走在路上,都得有人一个劲儿地回头张望。”

“永宁宫本就华美,才娘娘一出来,却叫妾觉得蓬荜生辉。”

佳丽们彩虹屁一波接一波,听得姜洛失笑。

也不知道是她滤镜加成还是怎样,总觉得佳丽们的彩虹屁,比她在现代听到的好听多了。

便嗔道“宫里是养了蜂吗,怎么个个都这么会说话。”

李美人嘴甜道“会说话才能叫娘娘高兴。娘娘高兴了,妾也就高兴了。”

其余佳丽纷纷应和称是。

如此聊了一会儿,姜洛说想在御花园里辟出个单独的栀子园,问她们可有不喜欢栀子的。

她们摇头。

其中薛昭仪还开口,说宫里昙花少,打理得也不好,她想从宫外搬来一些。且如今正是昙花花期,等她打理好,就邀大家一起夜赏昙花。

即使姜洛没怎么见过昙花,也知道昙花一现甚美,点头准了。

而后零零散散聊了许多,看时间差不多,姜洛正想叫她们散了,却听赵婕妤忽然道“险些忘了,这又到月中了。”

姜洛立即想起来,可不就是又到了幸运抽奖的时刻。

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大概是要下雨的缘故,今日很是有些闷热,外面天色也正慢慢变得阴沉。姜洛没叫人费时间沏茶,而是让小厨房切了些新鲜的瓜果,往其中一盘浇冰糖水,别的浇蜂蜜水,这样谁吃到冰糖味儿的果盘,下半月就由谁去长生殿。

果盘很快呈来。

选果盘时,赵婕妤问了句“娘娘这次也还是不参与吗”

姜洛被赵婕妤问得心中一动。

借此机会去长生殿看皇帝长什么样,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眼角余光瞥见其余人,特别是穆贵妃的神色,那副明显至极的很想去伺候皇帝的样子,让得姜洛终究还是按捺住心思,摇头道“不了,你们来吧。”

左右她是皇后,她要是乐意,她随时都能去,高公公也不会拦她。

但没她位分高的佳丽们就不一样了。

没个正当理由,专注事业的皇帝连她们的爱心便当都不会收。

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心胸开阔的皇后吧。不都说当皇帝的得雨露均沾,回头前朝要是催皇帝临幸后妃,孕育皇嗣,指责她这个皇后不大度,她也能有足够的理由反驳回去。

想清楚了的姜洛撑着下颚看佳丽们挑果盘。

冰糖水和蜂蜜水说来都是甜的,但只要尝过了,很容易就能分辨入口的甜是哪一种。因此很快,这个摇头,那个也摇头,最终竟是薛昭仪中选。

穆贵妃失望一瞬,不过很快又笑道“恭喜昭仪妹妹了。”

“昭仪姐姐才情出众,定能得陛下青眼。”

“好想摸摸昭仪姐姐的手啊。”

说最后那话的是李美人。

而薛昭仪还当真叫她过来,给她摸自己的手。

李美人欢快地过去,摸了一下又一下,杏眼都快笑没了。

旁边穆贵妃看着,许是也很像李美人这样去摸一摸她艳羡了许多年的宿敌,便酸溜溜地道“光摸手怎么行,你得到处都摸摸,才能沾到点福气。”

李美人恍然“贵妃姐姐说的有道理”

当即便问薛昭仪,得了准许,遂摸了薛昭仪的手腕、小臂,还摸了薛昭仪的头发。

穆贵妃“”

姜洛差点笑死。

恐怕在场最想摸薛昭仪的,其实是穆贵妃吧。

瞧那眼神,都恨不能贴在薛昭仪身上,撕都撕不下来的那种。

“当着本宫的面,摸来摸去还摸不够了,”姜洛假意斥道,“还不快些退下,当心路上走慢了淋雨。”

李美人嘻嘻道“多谢娘娘关心,妾有让人带伞。”

就这临走时又摸了把薛昭仪的手,说了句好滑,方顶着穆贵妃的瞪视扬长而去。

穆贵妃“”

她看以后谁还敢说李美人是傻子

这傻子明明一点都不傻

见穆贵妃着实是被李美人给气到了,赵婕妤暗笑一声,道“贵妃娘娘莫气,李美人故意同您闹着玩儿呢。”

穆贵妃道“本宫没气。”

赵婕妤是什么人,连讨好皇后都不能更得心应手,当下便应承道“就说贵妃娘娘秀外慧中,娘娘必然是知晓李美人有意叫您与昭仪冰释前嫌,才会这么做,妾在此提前祝贺娘娘能得一知己了。”

穆贵妃听罢,久久不语。

赵婕妤深知这种情况,说多反倒不妙,遂点到为止,施过礼离开。

这下就只剩穆贵妃和薛昭仪。

这两位不管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不论是怎样的场合,皆一直争奇斗艳,你给我下套,我给你挖坑,简直乐此不疲。而今经了穆贵妃醉酒哭的那么一场,薛昭仪的态度潜移默化地逐渐改善,穆贵妃也不再故意针对,这就造成只剩她们两个的时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静默地立着,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彼此。

气氛一时诡异的寂静。

还是弄月说道“外头好似开始下雨了,奴婢观贵妃娘娘像是没带伞昭仪娘娘若不嫌麻烦,便捎上贵妃娘娘一程吧。”

闻言,穆贵妃刚要说她带伞了,却见薛昭仪颔首,随后招手,让人送伞来。

是把白底青荷的伞。

伞面很大,足以遮住两人。

“走吧,”薛昭仪淡声道,“怕是待会儿要下大了。”

穆贵妃捏了捏扇柄,过去了。

两位娘娘共撑一把伞,跟在后头的宫人们也汇聚到一起,互相遮雨。

瞧着这格外融洽的一幕,弄月笑着回禀姜洛,今日这雨可当真是场及时雨,贵妃和昭仪越来越亲近了。

姜洛道“她俩若真能和好,本宫也就安心了。”

弄月道“昭仪有心,贵妃只要有意,哪怕只是一点,也尽够用了。”